手机又响了。
陈文峰看着屏幕上显示的作年"张总"两个字，眉头紧皱成一个川字。奖但接这已经是升职今天第十七个来电了，距离他跳槽到新公司才刚刚三天。跳槽
"文峰，后天话你一定要回来！领导公司不能没有你！个电"电话里传来张总近乎哀求的男工年获年声音。
陈文峰深吸一口气，作年按下了挂断键。奖但接他在手机备忘录里记录下这第197个电话的升职时间——下午3点42分。
从离职到现在，跳槽整整72小时，后天话张总和公司其他领导轮番轰炸他的领导手机，平均每小时接到快三个电话。可是在此之前的整整十一年里，这些人何曾正眼看过他一次？
手机再次震动，屏幕亮起。
还是张总。
01
三个月前，陈文峰又一次站在了公司年度表彰大会的台上。
"技术创新奖"、"优秀员工奖"、"项目贡献奖"，三个沉甸甸的奖杯摆在他面前。台下掌声雷动，同事们投来羡慕的眼光。
这已经是他连续第十一年获奖了。
从2013年刚入职时的"新人进步奖"，到后来的各种技术大奖，陈文峰的办公桌抽屉里已经塞满了各式各样的奖牌和证书。他开发的系统为公司节省了上千万成本，他设计的方案让多个项目起死回生，他培养的团队成员一个个都被提拔重用。
可是他自己，依然还是那个"高级技术工程师"。
颁奖典礼结束后，陈文峰端着红酒杯站在角落里，看着张总正在和几个新提拔的经理谈笑风生。其中有一个叫刘华强的，去年才调到技术部，今天就被宣布升任项目经理。
"文峰哥，恭喜恭喜！"刘华强端着酒杯走过来，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，"又拿大奖了！"
"恭喜的应该是你才对。"陈文峰苦笑着碰了碰杯子。
"嗨，我这算什么，你才是公司的技术大拿！"刘华强拍拍他的肩膀，"不过话说回来，文峰哥你也该考虑考虑发展方向了。光埋头干活可不行，要学会表现自己啊！"
陈文峰点点头，没有说话。他知道刘华强说得对，可是他天生就不是那种善于表现的人。他更愿意把时间花在研究技术上，而不是在各种饭局和应酬中虚与委蛇。
回到家里，妻子王晓蕾正在厨房里忙碌。听到开门声，她探出头来："怎么样？获奖了吗？"
"嗯，拿了三个。"陈文峰换下鞋子，走进厨房抱住妻子。
"太好了！这下张总该考虑给你升职了吧？"王晓蕾转过身，眼中满是期待。
陈文峰沉默了几秒钟："他今天提拔了刘华强当项目经理。"
王晓蕾愣了一下，随即皱起眉头："刘华强？他不是去年才来的吗？"
"是啊，去年才调到我们部门。"陈文峰叹了口气，"可能是我不够主动吧。"
"这不公平！"王晓蕾有些激动，"你为公司做了这么多，凭什么不提拔你？"
陈文峰摇摇头："算了，可能是我能力还不够。"
"能力不够？"王晓蕾瞪大眼睛，"你拿了十一年的奖，能力还不够？文峰，你不能这样下去了！"
晚上，八岁的儿子陈小宇趴在茶几上写作业。陈文峰坐在沙发上，看着那三个新奖杯，心情五味杂陈。
"爸爸，你怎么不开心啊？"小宇抬起头问道。
"没有不开心，爸爸在想事情。"陈文峰摸摸儿子的头。
"老师说，做得好就会有奖励。爸爸做得这么好，公司没有奖励你吗？"
"有啊，这不是有奖杯吗？"
小宇歪着头想了想："可是我考试考得好，老师不但给我小红花，还让我当班长呢！爸爸为什么没有当上班长？"
陈文峰愣住了，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。
是啊，为什么呢？
02
十一年了。
陈文峰坐在电脑前，翻看着自己的工作履历。2013年7月，24岁的他怀着满腔热情进入这家公司，立志要在技术领域闯出一片天地。
第一年，他就因为解决了一个困扰公司多年的系统bug获得了"新人进步奖"。那时候的张总还是部门经理，亲自为他颁奖，说他是"公司的未来之星"。
第二年，他主导开发的客户管理系统上线，为公司年增收益超过五百万。他获得了"技术创新奖"，奖金一万元。
第三年，他带领团队完成了公司历史上最复杂的系统升级项目，获得"项目贡献奖"。同期入职的几个同事开始陆续被提拔，他还是那个"技术工程师"。
第四年，他被评为"优秀员工"，同时公司成立了新的技术部门，他以为自己会被任命为主管，结果职位给了从外面挖来的一个"海归"。
第五年，他获得了公司有史以来第一个"特殊贡献奖"，奖金三万元。这一年，他结婚了，妻子王晓蕾是公司财务部的会计。
"文峰真是个技术天才！"这是张总在婚礼上的致辞，"我们公司有这样的人才，真是太幸运了！"
第六年，他的职级终于有了变化——从"技术工程师"升级为"高级技术工程师"。虽然只是职级调整，不算真正的升职，但陈文峰还是很高兴。他觉得这是一个好的开始。
第七年，儿子出生了。陈文峰更加努力工作，希望能给家人更好的生活。这一年他又拿了两个奖，但升职的机会给了比他晚入职三年的李明。
第八年，他开发的数据分析平台为公司节省了八百万的运营成本，再次获得"技术创新奖"。可是新成立的数据部门主管职位，给了一个刚从竞争对手公司跳槽过来的人。
第九年，他带着团队夜以继日地工作，让一个濒临失败的重点项目起死回生，为公司挽回了近千万的损失。年底评优时，他又是技术类奖项的最大赢家。但是，他还是那个"高级技术工程师"。
第十年，陈文峰开始感到疲惫。不是身体上的疲惫，而是心理上的。他看着自己培养的下属一个个被提拔，看着后来的同事纷纷获得晋升机会，而自己除了奖杯和奖金，什么都没有变化。
"文峰啊，你的技术能力大家都认可，但是管理岗位需要的不仅仅是技术。"张总在一次谈话中这样对他说，"你要多学习沟通协调，多参与一些部门活动。"
陈文峰点头说好，可是他天生内向，不善于在人前表现。每次部门聚餐，他总是默默坐在角落里；每次汇报会议，他总是只谈技术，不谈别的。
第十一年，就是刚刚过去的这一年。陈文峰又拿了三个奖，可是刘华强却从一个普通员工直接跳级成为项目经理。
"为什么？"这个问题陈文峰问了自己无数遍。
他回想起这些年来的种种细节：张总的生日宴会他从未参加过，说是要回家陪妻儿；部门的团建活动他总是找借口推掉，说是要加班研究新技术；公司的各种内部竞聘他从未主动申请过，觉得是金子总会发光的。
也许，真的是他自己的问题。
也许，光有技术能力是不够的。
也许，他应该改变自己。
但是，十一年了，他还要等多久？
03
改变从一个偶然的机会开始。
那是一个周六的下午，陈文峰在家陪儿子做作业，手机突然响起。是大学同宿舍的室友马峰打来的。
"文峰！好久不见啊！"电话里传来马峰爽朗的笑声，"今晚有时间吗？几个老同学聚聚。"
陈文峰看看妻子，王晓蕾朝他摆摆手："去吧，好久没和同学聚了。"
晚上的聚会在一家高档餐厅举行，来了六七个大学同学。大家都是毕业十多年了，各自在不同的公司发展。
"文峰，听说你在华阳科技干得不错啊，年年拿奖！"坐在对面的老同学张伟举起酒杯。
"还行吧，就是技术岗位。"陈文峰谦虚地说。
"什么叫还行啊！"马峰拍拍他的肩膀，"文峰可是我们这届公认的技术大神！对了，你现在什么职位？"
"高级技术工程师。"陈文峰如实回答。
餐桌上突然安静了几秒钟。
"高级工程师？"张伟有些惊诧，"文峰，你工作多少年了？"
"十一年。"
"十一年还是高级工程师？"另一个同学李强忍不住问道，"以你的能力，不应该啊。"
陈文峰有些尴尬，不知道怎么解释。
马峰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尴尬，连忙转移话题："对了文峰，你现在薪水怎么样？"
"还可以，月薪一万五，加上年终奖，一年大概二十万左右。"
又是一阵沉默。
"二十万？"李强瞪大眼睛，"文峰，不是我打击你，我们公司刚毕业的研究生，起薪就是一万二，工作三年就能拿到二十万年薪。"
"是啊，"张伟也点头，"我现在在腾飞集团当技术总监，年薪四十万。你的能力比我强多了，怎么会......"
陈文峰感到脸上发烧。他从来没有横向比较过自己的薪资水平，只是觉得能养家糊口就行了。现在听同学们这么一说，才发现自己的待遇确实偏低。
"文峰，你是不是被公司当成老黄牛了？"马峰直言不讳，"有些公司就是这样，觉得你老实肯干，就不给你升职加薪，反正你也不会跳槽。"
这句话像一颗炸弹在陈文峰心中爆炸。
老黄牛？是的，他就是被当成老黄牛了！
聚会结束后，陈文峰一个人在街上走了很久。同学们的话在他脑海中反复回响。十一年了，他从一个意气风发的年轻人变成了公司的"老员工"，但是除了年龄和经验，他什么都没有得到。
回到家，妻子已经睡了。陈文峰坐在电脑前，打开了招聘网站。
他很久没有关注过外面的就业市场了。当他输入自己的技术关键词进行搜索时，屏幕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的招聘信息。那些薪资数字让他震惊：25万、30万、35万......
原来，外面的世界已经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。
原来，他的技能在市场上这么值钱。
原来，是他自己把自己困在了舒适圈里。
第二天是周一，陈文峰照常上班。可是他看周围一切的眼光都变了。张总从他身边经过时的那个敷衍的点头，刘华强那个得意的微笑，同事们谈论升职话题时有意无意避开他的小心翼翼......
这一切他以前从未注意过，现在却看得如此清楚。
下班后，陈文峰开始认真修改自己的简历。他把十一年来的工作成果详细列了出来：开发的系统、解决的问题、获得的奖项、创造的价值......
看着这份简历，他自己都有些惊讶。原来他做了这么多事情，创造了这么大的价值。
为什么这些成果没有转化为他应得的晋升和薪资呢？
接下来的两周，陈文峰开始了他人生中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求职。他投了十几份简历，很快就收到了面试邀请。
第一家公司，技术总监职位，年薪35万。
第二家公司，研发部经理，年薪32万。
第三家公司，首席技术官，年薪40万。
每一次面试，面试官都对他的技术能力表示赞赏，对他的工作经验非常感兴趣。
"陈先生，以您的资历，为什么现在才考虑跳槽？"这是面试官最常问的问题。
陈文峰通常会苦笑一下："可能是太安于现状了吧。"
最终，他选择了一家叫做"未来科技"的公司。这家公司规模不大，但是给出的条件很诱人：技术总监职位，年薪38万，还有股权激励。
更重要的是，这家公司的CEO在面试时说了一句话："陈先生，我们需要的不是一个只会埋头干活的技术员，而是一个能够带领团队创造价值的技术领导者。我相信您就是我们要找的人。"
那一刻，陈文峰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被认可感。
04
提离职的那天是个周三。
陈文峰提前一天晚上就开始紧张，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。这是他工作十一年来第一次主动提出离职，心情既忐忑又兴奋。
"怎么了？失眠了？"妻子王晓蕾在黑暗中轻声问道。
"嗯，明天要和张总谈离职的事。"陈文峰侧过身，"说不紧张是假的。"
"文峰，你确定要走吗？"王晓蕾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担忧，"毕竟在这里工作了十一年，而且工作稳定......"
"晓蕾，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。"陈文峰握住妻子的手，"我不想等到四十岁、五十岁的时候还是个高级工程师。我想给你和小宇更好的生活。"
第二天上午十点，陈文峰敲响了张总办公室的门。
"文峰，来来来，坐！"张总热情地招呼他，"有什么事吗？"
陈文峰深吸一口气，从包里拿出打印好的离职申请书："张总，我想和您谈谈。我决定辞职。"
张总手中的茶杯停在半空中，表情瞬间凝固了。
"辞职？"他放下茶杯，声音有些颤抖，"文峰，你开什么玩笑？"
"我不是开玩笑，张总。"陈文峰把离职申请书放在桌上，"我已经找到新工作了，希望能在一个月内办完交接手续。"
张总拿起离职申请书，快速扫了一眼，然后抬头盯着陈文峰："文峰，是不是公司哪里对不起你？还是有人给你脸色看了？你告诉我，我来处理！"
"不是的，张总。"陈文峰摇头，"公司对我很好，同事们也都很好。"
"那你为什么要走？"张总的声音有些急促，"你在这里工作了十一年，大家都把你当家人一样！"
"张总，我想要有更大的发展空间。"陈文峰尽量保持平静，"十一年了，我一直是高级工程师，我想试试看能不能做得更好。"
张总沉默了几秒钟，然后站起身来："文峰，你先不要急着做决定。这样，我马上向公司申请给你升职，怎么样？项目经理，或者技术主管，你选一个！"
陈文峰心中一阵苦笑。为什么现在才想到升职？为什么十一年来的获奖和贡献都不足以让公司主动考虑他的升职，而现在他要离职了，升职机会却突然出现了？
"张总，谢谢您的好意，但是我已经决定了。"
"薪水！是不是薪水的问题？"张总急切地说，"我可以给你申请加薪，百分之三十，不，百分之五十的加薪！"
百分之五十的加薪，那就是年薪三十万了。在一个月前，这个数字对陈文峰来说是不敢想象的。但是现在，他已经拿到了三十八万的offer。
"张总，真的不是钱的问题。"陈文峰站起身来，"我需要一个新的环境，一个新的开始。"
张总也站了起来，绕过办公桌走到陈文峰面前："文峰，你冷静想想。你在这里十一年了，对公司的系统、流程、业务都非常熟悉。到了新公司，一切都要重新开始，风险很大的！"
"我知道有风险，但是我愿意承担。"陈文峰的语气很坚定。
"那个新公司给你多少钱？我给你双倍！"张总有些急红了眼。
陈文峰摇摇头："张总，您不用这样。我心意已决。"
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，张总用尽了各种理由试图挽留陈文峰。从感情牌到利益诱惑，从前途分析到风险警告，能想到的他都说了。
但是陈文峰的态度很坚决。
最后，张总无奈地在离职申请书上签了字："文峰，我尊重你的选择。但是我要告诉你，这个决定你会后悔的。"
离开张总办公室后，陈文峰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。他把消息告诉了几个关系比较好的同事，大家都很惊讶，但也都表示理解和祝福。
只有刘华强的反应有些特别。
"文峰哥，你真的要走啊？"刘华强走到他的工位旁边，语气里有种说不出的复杂情绪。
"是的，下个月就走。"陈文峰继续整理着电脑里的文件。
"其实......"刘华强欲言又止，"其实你早就应该走了。"
陈文峰抬头看着他："什么意思？"
刘华强左右看了看，确认没有其他人注意，才压低声音说："文峰哥，你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来公司一直不给你升职吗？"
"为什么？"
"因为你太重要了。"刘华强苦笑道，"你走了，很多项目都要停摆。张总他们舍不得让你离开技术一线。"
陈文峰愣住了。
"你想想，如果给你升职当经理，你就要花时间处理管理事务，就不能全身心投入技术开发了。对公司来说，这是得不偿失的。"刘华强继续说道，"所以他们宁可给你奖金奖杯，也不会给你升职机会。"
"那你呢？你为什么能升职？"陈文峰问道。
"因为我可有可无啊。"刘华强自嘲地笑了笑，"我做不了你那么重要的工作，所以公司可以放心让我去管理岗位试试。反正就算我做不好，也不会有太大损失。"
这番话让陈文峰震惊不已。原来，他这么多年来的"不可替代"，恰恰成了他晋升路上的最大障碍。
原来，公司一直把他当成一台永远不会坏、永远不会走的"机器"。
那天晚上，陈文峰回到家，把白天的经历告诉了妻子。
"太过分了！"王晓蕾愤怒地说，"什么叫你太重要了不能升职？这是什么逻辑？"
"可能这就是职场的现实吧。"陈文峰叹了口气，"不过没关系，我已经决定离开了。"
接下来的一个月里，陈文峰开始了离职交接工作。他要把十一年来积累的所有技术资料、系统文档、项目经验都整理好，移交给接手的同事。
这个过程比他想象的要复杂得多。很多系统只有他一个人完全掌握，很多问题只有他知道解决方案。他几乎要从头开始培训接手的人。
张总几乎每天都要找他谈一次话，试图让他改变主意。有时候是晓之以理，有时候是动之以情，有时候甚至带着一些威胁的味道。
"文峰，你现在走，对公司的损失太大了。你就不考虑一下同事们的感受吗？"
"文峰，外面的公司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。你在这里是宝，到了那里可能就是草。"
"文峰，你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。如果因为你的离职导致项目出问题，影响了公司业绩，这个责任你承担得起吗？"
但是陈文峰的决心没有动摇。他心中有一个声音在不断地提醒他：十一年了，该为自己活一次了。
05
离职的最后一天终于到了。
陈文峰清空了自己的工位，把个人物品装进纸箱里。十一年的时光浓缩成了一个小小的纸箱：几本技术书籍，一个马克杯，一盆小绿植，还有那堆获奖证书。
同事们陆续过来和他告别，有些人眼中还带着不舍的泪光。
"文峰哥，保持联系啊！"
"到了新公司一定要好好干！"
"有空回来看看我们！"
下午五点，陈文峰拎着纸箱走出了公司大门。就在这时，他的手机响了。
是张总。
"文峰，你真的决定走了？"
"是的，张总。谢谢您这些年的照顾。"
"文峰，我最后问你一遍，你确定不后悔吗？"
"我确定。"
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，然后传来张总的声音："那好吧。文峰，祝你好运。但是我要告诉你，这个决定你会后悔的。"
挂断电话后，陈文峰深深地看了一眼身后的办公大楼，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。
第二天，陈文峰到新公司报到了。
"未来科技"的办公环境比他原来的公司更加现代化，同事们都很年轻，充满活力。CEO亲自接待了他，并介绍给各个部门的负责人认识。
"陈总监，欢迎加入我们的团队！"CEO热情地握着他的手，"我们对您的到来非常期待！"
陈总监！这个称呼让陈文峰感到有些不真实。十一年来，他第一次拥有了一个管理职位的头衔。
上午的欢迎会刚刚结束，陈文峰的手机就响了。
是张总。
"文峰，你现在方便说话吗？"
"怎么了，张总？"
"是这样的，昨天你走了以后，服务器出了点问题。技术部的人解决不了，你能不能回来帮个忙？"
陈文峰皱了皱眉头："张总，我已经离职了。而且昨天我已经把所有的技术文档都交接给小李了。"
"可是小李解决不了啊！"张总的声音有些急躁，"文峰，就当帮个忙，我们付你咨询费！"
"抱歉，张总。我现在已经在新公司上班了，不太方便。您可以让技术部的同事们再仔细看看文档，或者联系系统的原厂商。"
挂断电话后，陈文峰摇了摇头。他早就预料到会有这种情况。
但是他没有想到的是，这只是一个开始。
下午三点，张总又打来了。
"文峰，那个数据库的备份程序出问题了，你能不能远程看一下？"
下午五点，技术部经理打来了。
"文峰哥，那个客户端的更新包有bug，客户投诉了，你能帮忙修复一下吗？"
晚上八点，刘华强也打来了。
"文峰哥，项目组遇到了一个技术难题，实在解决不了，你能不能指导一下？"
陈文峰耐心地回答了这些电话，但是他的态度很明确：他已经离职了，这些问题应该由在职的技术团队来解决。
第二天，电话更多了。
第三天，也就是今天，从早上八点开始，陈文峰的手机就没有停过。张总、技术部经理、项目经理、甚至连公司的CEO都亲自打电话过来。
"文峰，你回来吧！我们给你副总的职位！"
"文峰，薪水随你开，只要你回来！"
"文峰，公司不能没有你啊！"
陈文峰坐在新公司的办公室里，看着手机屏幕上不断跳动的未接来电提醒。他打开手机备忘录，数了数记录的电话数量。
197个。
从离职到现在，整整72小时，他已经接到了197个来自原公司的电话。
这时，手机又响了。
屏幕上显示着"张总"三个字。
第198个电话。
陈文峰深吸一口气，伸出手指，悬停在接听键的上方。
06
陈文峰按下了接听键。
"文峰！"张总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，带着前所未有的颤抖，"公司要完了！真的要完了！"
"什么意思？"陈文峰皱起眉头。
"昨天晚上，我们最大的客户雄飞集团突然要求终止合作！"张总的声音里满是绝望，"他们说我们的系统出了重大故障，数据全部丢失了！"
陈文峰心中一震。雄飞集团是华阳科技最重要的客户，占公司总营收的百分之四十。如果失去这个客户......
"怎么会出现数据丢失？"陈文峰问道。
"就是你负责维护的那套核心系统！"张总几乎是在咆哮，"昨天技术部想要修复一个小bug，结果操作失误，把整个数据库给搞崩了！"
陈文峰倒吸一口凉气。那套系统是他花了三年时间独自开发的，整个架构只有他一个人完全掌握。虽然他写了详细的技术文档，但是系统的核心逻辑和关键操作，确实需要深度理解才能安全处理。
"备份呢？"陈文峰问道。
"备份也出问题了！"张总的声音都快哭了，"不知道为什么，最近三个月的备份文件都是损坏的！现在雄飞集团三个月的业务数据全部丢失了！"
陈文峰感到一阵眩晕。他想起了离职前最后一周，技术部的小李曾经问过他关于备份程序的问题。当时他还仔细解释了备份的验证流程，强调一定要定期检查备份文件的完整性。
看来，没有人真正按照他的要求去做。
"雄飞集团的老总已经放话了，"张总继续说道，"如果我们不能在48小时内恢复数据，他们就要起诉我们，要求十倍赔偿！那可是两个亿啊！"
两个亿！陈文峰的手颤抖了一下。华阳科技的年营收也就五千万，两个亿的赔偿足以让公司破产。
"还有更糟糕的，"张总的声音更加颤抖了，"雄飞集团的老总昨天晚上就在行业群里发了消息，说我们公司技术不过关，建议其他企业谨慎合作。现在已经有三家客户表示要重新考虑合作关系了！"
陈文峰明白了。这不仅仅是一个技术事故，更是一场信任危机。在企业级软件服务行业，信誉比什么都重要。一旦名声臭了，公司基本上就完了。
"文峰，我知道我们以前对不起你，"张总的声音里带着哭腔，"但是现在只有你能救公司了！那套系统只有你能修复！求求你，回来帮帮我们吧！"
陈文峰沉默了。他想起了那些和他一起工作了十一年的同事们，想起了那些对他友善的前台小妹，想起了那些每天和他打招呼的保安大叔......如果公司真的破产了，这些人都会失业。
但是，另一个声音在他心中响起：这和你有什么关系？你已经离职了，这些都不是你的责任！
"张总，"陈文峰缓缓开口，"我现在已经不是华阳科技的员工了。"
"文峰！"张总几乎是在哀求，"我给你跪下了好不好？求求你救救公司！救救大家！你要什么条件我都答应！"
陈文峰心中五味杂陈。十一年了，这是张总第一次对他说"跪下"这样的话。可是这份尊重来得太晚了，也来得太沉重了。
07
陈文峰看着窗外的阳光，内心在激烈地斗争着。
一方面，他对华阳科技已经彻底失望。十一年的青春，十一年的奉献，换来的只是被当作"老黄牛"的待遇。如果不是他主动离职，公司永远不会意识到他的价值。
另一方面，他又不忍心看着那些无辜的同事因为公司的破产而失业。
"文峰？文峰你还在吗？"张总焦急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。
"我在。"陈文峰深吸一口气，"张总，我想问你一个问题。"
"你说！什么问题我都回答！"
"如果我回去帮忙解决了这次危机，然后我再次离职，你会怎么样？"
张总沉默了几秒钟，然后说道："文峰，如果你能救公司，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犯同样的错误。我会给你应有的职位，应有的待遇，应有的尊重。"
"可是张总，您在我离职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。"陈文峰苦笑道，"那时候您说给我升职，给我加薪，可是为什么十一年来从来没有主动提过这些？"
"我......"张总哑口无言。
陈文峰继续说道："您知道吗？刘华强告诉我，公司一直不给我升职，是因为觉得我太重要了，不能离开技术一线。这是真的吗？"
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沉默。
"是真的。"张总最终承认了，"文峰，我承认，我们确实有这样的考虑。因为你的技术能力太强了，很多核心系统都离不开你。如果给你升职，你就要花时间处理管理事务，就不能全身心投入技术开发了。"
"所以，"陈文峰的声音变得冰冷，"在你们眼里，我就是一台机器。一台永远不会坏、永远不会走、永远不需要升级换代的机器。"
"不是的，文峰！我们从来没有这样想过！"张总急忙否认。
"可是你们就是这样做的。"陈文峰打断了他的话，"十一年了，张总。十一年来，我看着比我晚入职的同事一个个被提拔，看着我培养的下属超越我的职级，看着公司给新来的员工更高的起薪......我就像一个傻子一样，以为只要努力工作，总会有回报的。"
张总在电话那头呜咽起来："文峰，我错了！我们都错了！现在我们知道错了！"
"张总，我想告诉您一个事实。"陈文峰的声音很平静，"我现在的年薪是三十八万，职位是技术总监。我用了三天时间，就得到了我在华阳科技十一年都没有得到的东西。"
"三十八万？"张总倒吸一口凉气，"这......这怎么可能？"
"这就是市场价格，张总。这就是我的价值。"陈文峰说道，"而您给我的，只有年薪二十万的高级工程师职位。"
张总彻底沉默了。
过了很久，他才用颤抖的声音说道："文峰，我知道我们亏欠了你。但是现在公司真的要完了！两百多个员工要失业了！求求你，看在十一年同事情谊的份上，帮帮我们吧！"
陈文峰闭上眼睛。他想起了财务部的小王，刚刚结婚，正在攒钱买房；他想起了人事部的小张，单亲妈妈，一个人带着孩子；他想起了技术部的老李，快五十岁了，如果失业很难再找到工作......
这些人都是无辜的。他们没有决定公司的人事政策，没有决定不给陈文峰升职。他们只是普通的员工，为了生活而努力工作。
"张总，"陈文峰最终开口了，"我可以回去帮忙解决这次危机。但是我有三个条件。"
"什么条件？你说！"张总如获大赦。
"第一，我只是以顾问的身份回去，不会重新入职。修复完系统后，我会立即回到新公司。"
"好！没问题！"
"第二，我要求按照市场价格支付顾问费用。这次技术救援，我要收费五十万。"
张总倒吸一口凉气："五十万？这......"
"张总，雄飞集团要求的赔偿是两个亿。我收费五十万，已经很便宜了。"陈文峰冷静地说道。
"好！好！我答应！"张总咬牙说道。
"第三，"陈文峰的声音变得严肃起来，"我要求公司高层向所有员工公开道歉，承认对我的不公正待遇，并且承诺以后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。"
这个条件让张总沉默了很久。
"文峰，这个......这会不会有点......"
"张总，我要的不是羞辱，而是一个交代。"陈文峰说道，"不仅是对我的交代，也是对所有员工的交代。让大家知道，公司会公正对待每一个员工，让大家知道，努力工作是会有回报的。"
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。
最后，张总终于说道："好，我答应。三个条件我都答应。"
08
两个小时后，陈文峰出现在了华阳科技的办公楼里。
整个技术部的人都围了过来，脸上写满了愧疚和期待。
"文峰哥，对不起......"小李红着眼睛说道。
"没关系，"陈文峰拍拍他的肩膀，"现在不是道歉的时候，我们先把系统修复了。"
接下来的十八个小时里，陈文峰没有休息过一分钟。他仔细分析了系统崩溃的原因，找到了数据恢复的方法，重新设计了备份验证流程。
当雄飞集团的系统重新上线，所有数据完美恢复的时候，整个技术部的人都欢呼起来。
陈文峰疲惫地坐在椅子上，看着屏幕上显示的"系统运行正常"，心中五味杂陈。
张总走过来，眼中含着泪水："文峰，谢谢你！真的谢谢你！"
陈文峰点点头，站起身来："系统已经修复了，我该回新公司了。"
"等等！"张总拉住他，"按照约定，我要在全公司面前......"
"不用了。"陈文峰摇摇头，"张总，有些东西不能靠道歉来弥补。十一年的时光，十一年的青春，已经过去了。"
他看着围在身边的同事们，看着这个他工作了十一年的地方，心中突然释然了。
"不过，我要感谢这次经历。"陈文峰微笑着说道，"它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：不要等待别人来发现你的价值，而要主动去寻找认可你价值的地方。"
他转身向门口走去，然后回头说道："还有，希望公司以后能够公正对待每一个员工。因为每个人都值得被尊重，每个人的努力都应该得到回报。"
走出办公楼，陈文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。阳光洒在他的脸上，温暖而明亮。
他拿出手机，给新公司的CEO发了一条信息："抱歉，今天临时处理了一些紧急事务。明天我会正常上班，全身心投入到新的工作中。"
很快，CEO回复了："没关系，陈总监。我们相信你的专业能力和职业操守。期待与你一起创造更大的价值。"
陈文峰笑了。这就是被认可的感觉，这就是被尊重的感觉。
回到家，妻子王晓蕾正在厨房里准备晚饭。听到开门声，她探出头来："怎么样？都处理好了吗？"
"处理好了。"陈文峰走过去抱住妻子，"晓蕾，谢谢你支持我的决定。"
"傻瓜，我们是夫妻，当然要互相支持。"王晓蕾在他脸上亲了一下，"文峰，我为你骄傲。"
儿子陈小宇从房间里跑出来："爸爸，你回来了！老师今天表扬我了，说我的作文写得好！"
"是吗？写的什么内容？"陈文峰蹲下来问道。
"我写的是《我的爸爸》！"小宇兴奋地说，"我写爸爸是个很厉害的工程师，会修很多很复杂的电脑系统！"
陈文峰心中一暖："那爸爸现在不仅是工程师，还是总监了哦。"
"总监是什么？"小宇好奇地问。
"总监就是......就是当上班长了。"陈文峰笑着解释。
"太好了！"小宇跳起来，"爸爸终于当上班长了！"
是啊，终于当上班长了。
陈文峰看着妻子和儿子，心中充满了温暖和希望。他知道，真正的价值不是等待别人给予的，而是要靠自己去争取的。
那天晚上，陈文峰的手机再次响起。他以为又是华阳科技的电话，拿起来一看，却是一个陌生号码。
"请问是陈文峰先生吗？我是猎头公司的，听说您最近跳槽了。我们有几个很好的机会想和您聊聊......"
陈文峰笑着挂断了电话。他已经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地方，找到了真正认可他价值的舞台。
从此以后，他再也不会是那个默默无闻的"老黄牛"了。他要做自己人生的主人，做自己价值的发现者。
十一年的等待结束了。
新的人生，才刚刚开始。
